来源：华商报

给配“阴婚”的找女尸成了一些殡葬店老板的副业

犯罪嫌疑人杨东艳

犯罪嫌疑人刘生海

犯罪嫌疑人惠宝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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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在陕西延安、榆林和山西吕梁、临汾一带的农村，数百年来都沿袭着配“阴婚”习俗。近年来，随着需求的增加，女尸的价格已“节节攀升”。为谋取高额利润，延安一个媒人伙同他人将智障的“新娘”杀死卖尸配“阴婚”。看到这条路来钱如此轻松，他又和两名农民一起合谋将一卖淫女杀死，通过“中间人”将尸体售往山西。
　　随着案件的侦破，陕晋两地的地下“阴婚”市场也渐渐浮出水面。
　　2007年1月4日晚6时多，延安柳林镇牛庄的一个小院门前突然闪出几个人影。他们在门口听了听，迅速进院来到一间亮着灯的窑洞前。
　　为首的延川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曹为强带领干警冲了进去。屋内，坐在炕上的男子正同两个孩子打扑克，一名妇女在旁观看。见有人进来，屋里的人全愣了。“你是杨东艳吧，上个月是不是把人家的牛偷卖了？”曹为强避重就轻，一下子把杨东艳的紧张情绪缓和下来，“噢，我……”杨东艳下了床，在一对儿女懵懂的眼神中被干警们带出了门。
　　至此，震惊陕晋两省的杀人卖尸案的又一个凶手落网！
　　杨东艳是被2007年1月2日清涧县看守所的一起举报牵出来的。该所羁押的一名犯罪嫌疑人称，此前被延川看守所释放的44岁的刘生海有伙同他人杀人的嫌疑。经调查，警方将刘生海抓获归案，刘供认，从2006年10月到12月间，他曾伙同延川人杨东艳等先后两次为出售女尸设局杀人，并通过“中间人”销售到山西配“阴婚”……
　　从为活人做媒到杀人卖尸
　　今年36岁的杨东艳是延川县眼岔寺乡芦则洼村人，很早就贩牛贩羊养家糊口。虽常年闯荡，但生活并不富裕。最近几年，他又干上了新行当———说媒。由于能说会道，办事也算实诚，在四乡八邻说成的婚事越来越多，渐渐有了点名气，牵线范围开始向外县扩展。但日子却依旧过得紧紧巴巴。
　　2006年10月，杨东艳从兴平的一个媒人处得知，当地有个女孩要嫁人，他立刻拉上早就请他帮忙找老婆的一个老乡去看人。到兴平后，发现20岁女孩平平（化名）虽然反应有些迟钝，但样子憨厚。老乡看上人了，但平平家要2000元彩礼钱，因老乡钱没带够，杨东艳就垫付了。说这次媒，兴平媒人要价1.7万元，减去杨已出的2000元，还要给对方付1.5万元，说好这笔钱由老乡掏。
　　谁知道平平虽然年轻，却有智力残疾。为了能尽快给女儿找个归宿，平平父母在杨东艳来之前，给满头白发的平平染了发，还特意换上了红衣裳。不知情的杨东艳和老乡带着平平和她的户口本、身份证复印件满心欢喜地回了家。
　　将平平带回家后，老乡发现平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，还不能结婚生子，他便向杨东艳要求退婚。无奈之下，杨东艳要了老乡2500元，自己领走了平平。
　　将人送回兴平已不可能，而多年在说媒圈子里积累的信誉又不能有丝毫损失，他决定尽快把平平“嫁”出去，好给那个兴平媒人付欠下的1万多元。可十多天过去了，平平“嫁”人的事还没有眉目。一天，正在旅社发愁的杨东艳遇到了“生意人”刘生海。刘生海点拨他：配“阴婚”，活人不好卖，死人好卖，并带杨东艳到山西省隰县见“中介人”李龙生。李龙生听说有“货”，立刻谈定价格1.6万元。看到女尸真的可以卖钱，杨东艳动心了。
　　“新鲜”尸体卖了1.55万
　　如果说杨东艳走上杀人的道路多少有些偶然，那刘生海出道得更早一些。这个看上去十分壮实的中年农民，年轻时就在外闯荡，只要能挣钱什么都干。
　　之所以他会点拨杨东艳，就是因为在案发前一段时间，他还伙同另一个人把延川县的一个“半憨憨”（智障者）带到了神木县的大柳塔。这次经历让他发现了女尸身上蕴含的所谓财源。
　　那一次他和同伴把人带过去后，人家没看上人，他们只好把人往回带，中途，他想不如联系一下山西那边，看有没有人要。于是，在山西有很多朋友的这个同伴就和他一起去了山西隰县找李龙生。李龙生在该县的一家医院承包了太平间，主要靠卖尸体赚钱。李开始以为是死人，结果一看是活人，就说，我只要死人。这让刘生海产生了杀人卖尸的念头。可是人在那儿已经住了一晚上，容易引起怀疑，风险太大只好放弃。
　　这次刘生海见到杨东艳，感觉有了挣钱的机会。为了要个全尸，他们事先准备好了涂有农药硼砂的面包，然后与李龙生说好10月16日晚10时在延水关大桥交易。
　　为了赶时间，两人租了辆车就往延水关方向赶。车上，杨东艳给平平吃了抹有硼砂的面包，平平很快就无声无息地“睡着了”，人却没咽气。这时，李龙生开车已到延水关大桥，不住地打电话催他们快点。无奈之下，两人在距离延水关不远的石湾下了车，杨东艳把平平掐死，不放心的刘生海又用鞋带勒了一下。随后，两人将尸体装入尼龙袋，又乘了一辆出租车，奔往延水关大桥。
　　早已等得着急的李龙生见他们来了，二话没说就打开口袋，发现尸体还很柔软、新鲜，觉得很纳闷：人咋死的？“肝硬化，刚死不久。”刘生海说。见杨东艳手里拿着平平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复印件，李龙生没再怀疑。在验明尸体确系女性后，李龙生掏出15500元现金，至于另外500元，李龙生说要付运尸费。
　　第二天，将尸体拉到山西隰县，李龙生就以35500元的价格卖给城南乡的张某配了阴婚。
　　这次交易，杨东艳拿到了9000元。虽然给兴平说媒的生意算是赔了，但他却看到了一条更便捷的发财路。
　　设局杀死坐台女出售尸体
　　杀了人的杨东艳回家没有跟婆姨说，他带着全家人从芦则洼村搬出来，租住到了延安市柳林镇牛庄。
　　谈及杀平平时的心理，杨东艳说有过犹豫。不过当时只是考虑如何把损失减小到最低，而且平平又是个残疾人，心想就是杀了也没啥，没人会知道。
　　过了不久，他又遇上了十年前的一个老相识———清涧人惠宝海。惠宝海34岁，也是一个常年在外做小生意的农民。苦于挣不到钱的惠宝海听到杨东艳有这条门路，立刻一拍即合。两人决定：以后在路上专门留心“半憨憨”，杀了卖尸体。
　　但“半憨憨”也不是好找的，于是他们就盯上了坐台小姐。2006年11月下旬，杨东艳和惠宝海在延安市东关一个小旅馆向旅馆老板要了一个“小姐”的电话。杨东艳打电话联系那个“小姐”，说自己是做大生意的，准备回延川搬家，问她是否愿意一块儿去玩。听说要搬家，对方问有没有便宜的沙发床，杨东艳说自己就是开家具厂的，沙发床要多少都有，于是对方来了。一路上，杨东艳、惠宝海多次准备下手，但面对一个30多岁、有社会经验的女人，他们心里又有些没底。
　　杨东艳找到刘生海，刘生海听后喜出望外。他们将这名女子骗到了延川县东圪台沟杨家村一个破窑洞里杀死！
　　起初，他们还想联系李龙生，但又想不如在本地卖个高价。于是，三人买来寿衣、棺材，将人拉到延川县一家医院的停尸房。原以为很快就能卖掉，可问的人虽然多，却都要问尸体生前是哪里的，家在什么地方，没办法，他们只好又联系李龙生，说有具煤气中毒的女尸。因为尸体在太平间外放了几天，有点腐败了，李龙生只给了8000元，这一次，惠宝海和杨东艳各分1500元，其余除支付寿衣、棺材、运输费等，剩下的归刘生海。
　　后警方查实，这名“坐台女”姓师，死时34岁，家在绥德县农村，因与丈夫不和，一个人从老家跑出来“坐台”……

　　血案背后可能有更多冤魂
　　2007年2月4日，在刘生海、杨东艳、惠宝海被以涉嫌故意杀人罪逮捕后，倒卖尸体的李龙生也以涉嫌侮辱尸体罪被逮捕。李龙生承认，在2006年，他至少卖过7具尸体。
　　现年34岁的李龙生，家住山西省隰县农村，上过小学，贩卖尸体前靠卖炭为生。去年1月，当他发现女尸有利可图后，便“承包”下了隰县一家医院的太平间。此后，他到处散发印有配“阴婚”字样的名片。只要哪家需要配“阴婚”，就可以拿名片找他，价钱面议。在近一年的经营中，李龙生联系了很多外省、外县的贩尸者。
　　据延川县刑警大队大队长曹为强介绍，李龙生出售尸体获利达数万元之多。
　　最新情况是，延安市警方已在全市范围内寻找失踪女性及被盗尸体。目前查明，贩尸中介人———山西石楼县和合乡后卜头村的张某也从子长县买了尸体，警方根据种种迹象分析，张某有重大杀人嫌疑，现已将其拘留。
　　作为配“阴婚”的受害者，平平的父母从兴平赶来后，虽然后悔当时订婚太仓促，但没有领回尸体。死者师某的丈夫则将妻子的尸体放进棺材带回了绥德老家。他说，娃他妈已经死了，以前的不愉快都过去了，尸体还是要拉回去……
　　 杨东艳在看守所交待，如果不是被抓，以后可能还会干上几起。而那时的目标将不再限于“半憨憨”和卖淫女了……

　　■调查
　　高额利润刺激
　　地下女尸交易成风
　　在陕西延安市及几个周边县和山西临汾等地，只要问起“阴婚”，几乎没人不知道。这些地方数百年来都沿袭着配“阴婚”习俗。 每年清
明前后，当地已经找好女尸，准备给死去的孩子配“阴婚”的人家，都要请好阴阳先生，算算八字合不合，什么时辰下葬。除清明外，一年里“合适”的日子还有很多，因此配“阴婚”在当地常年都有。
　　两具年轻女尸能卖6万元
　　“女尸好难找，你要得到年后了……”2007年2月15日上午，延川县城街上一家花圈店的女老板说。 得知记者要为河北的一个31岁的男子配“阴婚”，女老板显得非常积极。“一具尸体最少两万，年纪轻的、新鲜的还要贵一点。”女老板称自己光联系，不保存尸体，事成后抽2000元。
　　“女尸好找不好找？”
　　“咋能好找，本地的、外地的，都找女尸，哪有那么多？”女老板记下记者电话，称找到了就立刻通知。延安市北关是殡葬店比较集中的地区，听到要找女尸，立刻就有好几个店老板围上来。其中一个老板称，虽然尸体紧缺，但只要出得起钱，保证正月十五之前给话———“大概得四五万吧！”
　　听说延川县太相寺村一个月前曾发生过购女尸的事情，记者去了那里，但问村民时却无人承认。只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村干部证实，当时村里一户人家的两个女孩坐车摔死了，事情发生后，立刻就来了四个要尸体的，结果尸体被其中一人出价6万元买走了。
　　据了解，以往女尸最多不过数千元就可以买到，但近年来，随着需求的增加，女尸的价格已“节节攀升”，尤其是与延川毗邻的山西永和县、隰县，一具女尸最高可以卖到3万~4万多元，就这还常常是有价无市，因此找尸体便成了这些地区殡葬店主的额外营生，只要找到女尸就意味着挣钱，而赚钱效应也就刺激了更多的人投入其中。
　　巨大的女尸需求因何而起？就山西而言，由于矿难连年发生，青壮年死亡较多，需要找女尸来配“阴婚”的就多；而在陕西，男性死亡后，需要找女尸，但女尸并不多。因此，尸体一旦满足了陕西本地需求后，便自然流入山西。
　　“阴婚”风俗下的地下交易
　　在山西隰县城南，记者从几家殡葬店了解到，以往还在名片上印上“冥婚”二字，后来就不敢印了，因为早有传闻有人杀女子卖尸体。他们称，一来没有保存尸体的条件；二来也不可能立刻找好合适的下家，所以多是牵个头，从中赚取2000~4000元的“好处费”。
　　在陕西延安、山西临汾，实际上至今还存在实质上的土葬，“阴婚”以及随之而起的女尸交易便有了生存土壤。随着地下交易成风，在女尸价格、标准、贩卖上也有了较为明晰的行情：
　　一般而言，出于女人年龄最好不要比男方大的心理，相对男子未婚去世时大多30多岁，因此女方最好在20岁上下，而且，距离男子死亡时间越近越好。如果尸体没有什么外伤，样子也不错，价格很容易被抬高。相反，如果女尸年龄较大，且尸体存在腐败现象，价格就会低。其间差价在7000元到1万元之间。
　　由于女尸的需求较大，配“阴婚”的中间人往往在没有接到任何买尸委托的情况下，也会积极奔走于当地的交警队、医院，打听哪里出了车祸，谁家死了年轻女人，并力图在第一时间找到死者家人。
　　看了人，先跟女方家说好，因为一般手里都有买家，所以只要谈拢，男女双方家长就可以见面，交换各自的家庭信息，请阴阳先生看八字。定下下葬的日子后，女方家人交给男方家人孩子的户口本、身份证。经过简单的仪式后，女子盛装入葬，从此男女双方家人结为姻亲，逢年过节还要互相走动走动。
　　 由于需求量大，实际上无论女尸处于何种状况，都会有买家找上门来。作为女方的家长，大都愿意卖个好价钱。因为如果正常的婚姻，彩礼一般一万多元，孩子养这么大没结婚就没了，这笔彩礼钱也就泡了汤。如果配上“阴婚”，女儿不但找了个“主儿”，对方还给一笔钱，也算是个补偿。
　　跨省交易具有极大隐蔽性
　　殡葬店主说，陕西配“阴婚”更看重双方结亲，因而男方对女方家的情况一般都要进行比较认真的了解。但在山西，更注重死去的男子身边是不是躺了个“伴儿”。以前配“阴婚”的女尸主要在同一地区寻找，距离死者家越近越好。可近年来山西的女尸需求大，陕西境内的女性尸体有很多都跨省送出，其中以流向山西、内蒙古南部居多。
　　另一方面，外地死去的女子也经常被运回陕西配“阴婚”。子长县一位农民告诉记者，前一段时间，县上有个人家听说延川有个在上海打工的女子死了，跟死者家人说好后，专门去上海把尸体运回来合葬了，整个花费比在本地找贵了一倍多。
　　由于女性尸体紧俏，以至于很多需要配“阴婚”的人家根本来不及对尸体的来源、身份甚至死因作了解。加之尸体交易多隐藏在“地下”，一般人因忌讳也很少过问，故只要有“中间人”，即便男方觉得有点问题，也不会去深究。
　　杨东艳等人作案，就是甲地叫人、乙地杀害，丙地销售。只要尸体没有明显外伤，基本上都会被中间人联系卖出。而这种分段式的做法既可以回避购买尸体人的疑问，又可以隐蔽自身的犯罪行为。可以说，跨省交易是尸体贩子、中间人、行凶者串起来的一张网，隐蔽性最大，其背后隐藏的内幕也可能更多。
　　■小资料
　　冥婚：又称阴婚、鬼婚、冥配等，即家里为了让死去的未婚男子在地下不孤单，来世的生活完整，便寻找女尸一起合葬。它分为死人与死人和死人与活人两种。
　　早在殷商时，冥婚现象就已存在，距今已有三千年的历史。早在周朝时，《周礼》便以“乱人伦”禁止冥婚；汉以后，儒家礼制也一直反对冥婚，但自魏晋发展至唐，由于唐朝皇帝（唐中宗、代宗等）曾多次主持冥婚活动，冥婚一度盛行于世，直至解放后，我国少部分地区还保留这一陋俗。本报记者　潘京　文/图